因为容易感动,所以他们看到旁人有什么悲惨痛苦不幸,就鼻子一酸,一哄而上。那劲头,跟村民争抢公路上侧翻的运瓜车似的。
三叔认为世上有一种人是可怕的物种:首先,他们爱心泛滥;其次,他们除了有爱啥都不懂。
因为他们有爱心,所以容易感动。因为容易感动,所以但凡他们看到旁人有什么悲惨痛苦不幸,他们就鼻子一酸,一哄而上。那劲头,跟村民争抢公路上侧翻的运瓜车似的。
同时,因为他们啥都不懂,所以容易在情绪失禁时干出些没脑的傻事。犹如涕泪俱下的看客,在法庭上把原告和被告、强奸犯和受害者搂在一起相拥而泣。
大头的爱心天使,最爱干的傻事是点蜡烛。看到哪儿地震哪儿房塌了,他们点蜡烛;看到哪儿洪水哪儿泥石流了,他们点蜡烛;看到哪儿海啸哪儿核泄漏了,他们点蜡烛;看到哪儿打仗哪儿死人,自然,还是点蜡烛。
时间长了,你只要在电脑留言栏、微信朋友圈里看到蜡烛,你就知道:又有人倒霉了。
昨晚三叔手机被海难中遇难的叙利亚3岁小男孩的新闻刷屏,新闻跟帖的表情符一概是爱心、哭泣、献花,必不可少的是点蜡烛。
作为媒体人士,三叔看到此类事件,断不会急着掉眼泪——任何悲催的事,都有不为人知、或未被充分揭示的前因后果、来龙去脉。
而出于对点蜡烛本能的反感,三叔相信,表情符之类,于还原事情的真相,没有一根毛的益处。
相关消息披露,事情果然如此。海难中遇难小男孩,其实是欧美媒体关于中东难民潮系列报道中被挖掘出的新闻。据说,孩子遗体倒扑在海滩上的画面“深深刺痛了欧美人道主义者柔软的内心”。于是,此事在社交媒体上迅速传播,蔚为大观。
“蔚为大观”这个词其实很不妥当。但细究新闻伦理,照片上对孩子遗体不加任何的遮掩处理方式,才是真正的丧德。不过,对于渴望感动的人道主义者而言,已经顾不得那许多了。
那些慈悲的老女人,特意寻来,要听祥林嫂说儿子阿毛被狼掏空五脏的故事。然后呢?然后,流下那停在眼角上的眼泪,叹息一番,满足地去了……
味道不太对?要的就是这个效果。至于掉眼泪与点蜡烛背后那些不足与外人道的隐情,没多少人关心。
好在三叔重口,越是严肃的场合越想八卦,越是掉眼泪的时候越想听段子。也的确是听到了好段子,是这么说的:上街游行强迫自己国家支持所谓的阿拉伯之春,把中东本土世俗化政府推翻,放出了极端原教旨主义的恶魔,然后回家再换件衣服出门给因为自己支持而出炉的ISIS逼死的小孩点蜡烛,这就是西方圣母的日常。
妙!段子手总能平衡被无脑爱心族拉低的智商。
脑补一下:遇难的小男孩其实出自叙利亚一个库尔德族家庭,这个家庭里,与孩子一同遇难的还有他的妈妈和哥哥。当然,妈妈和哥哥没有弟弟幸运,连遗体都没有找到。
西方圣母,就是三叔开头提到的那种可怕的物种。他们干过的事包括:一、真把阿拉伯之春当成了民主运动,当初这么认为,现在仍嘴硬不改口;二、真把ISIS当成了一股民主势力,当初这么认为,现在不好意思再提了;三、他们之所以对ISIS抱有好感,只是因为一个可笑的逻辑——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,ISIS是反世俗政权阿萨德的。平心而论,这种逻辑,比之十字军东征时代,没有半根毛的进步。
强调一点,三叔这么说,也没有舔阿萨德的意思。阿萨德政权算不得民主政权,也谈不上保护人权,更无善待库尔德人之举,对库尔德人文化上的歧视和经济上压迫从不缺乏案例。但阿萨德政权却是中东为数不多的严格实行政教分离的世俗政权。
在阿萨德治下,库尔德人虽苦,却好歹能保命。可到了ISIS当道,在他们统治的地区,对库尔德人则纯粹是赶尽杀绝。不幸的是,遇难小男孩的家乡就在叙利亚的ISIS控制区。在他来到人世的那一年,如今为他点蜡烛的那些人,正在街头游行,强烈要求自己的政府“不惜采取任何手段推翻阿萨德”。当初“响应民意”要扳倒阿萨德政府有:美国、英国、法国、德国。在欧盟国家中,德国政府的人道主义立场尤其鲜明,默克尔跟阿萨德更是一副有你没我的腔调。
现在的事,大家都看到了,德国成了中东难民逃亡的目的地,包括遇难小男孩的家庭。
有句话大致是这么说的:听话的笨蛋还能当炮灰,而有立场的笨蛋连炮灰都当不了。圣母、人道主义者、广义上的西方白人左翼人士的所作所为,往往就是一些于己不利于人更有害的事情。有时,因为他们无脑之举所造成的恶劣后果,甚至让人怀疑,他们的爱意是一种隐藏甚深的恶毒,或是一种无从解释的自虐。美国芝加哥有一位激进的人权捍卫者,据说反对一切种族歧视、宗教歧视、性别歧视和性取向歧视,谁不认同他的观念就同谁急。结果,被一个黑人鸡奸,爆头。
毛泽东在世时对尼克松说过,我不喜欢你们美国的左派,喜欢跟你这样的右派打交道。原因不消多说,有立场的笨蛋,就是一堆无用的激情,还透着十分的假。譬如这一次,他们围绕遇难小男孩事件的唱念做打,细一品评,尤让人生厌。
说句题外话,三叔在微信朋友圈里看到的那些爱心、哭泣、献花、点蜡烛的,其实比西方圣母还低一个版本。他们像华强北的山寨货,音量大但音质差、电池大但待机短,只能供人闲极无聊时刷刷屏了。
(责任编辑:城市网)